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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阳剪纸的原生态价值

作者:jkyxc 浏览数:

甘肃陇东庆阳、平凉,是中国剪纸艺术的重镇,庆阳剪纸已被确定为文化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在庆阳有一支人数众多的剪纸队伍,名不见经传却巧夺天工。庆阳剪纸是内涵丰富的原生态民间文化。

一、庆阳剪纸传承着华夏文明

庆阳北接延安,西壤固原,属于鄂尔多斯南部;庆阳东依黄陵,南望关中,和平凉同称陇东,所在的黄土高原属于黄河中游上段的泾河文明。庆阳剪纸的文化渊源与庆阳在中华文明发展中的历史地位相关,两者比照方能明白代代传承的庆阳剪纸所承继的文化内涵。

翦伯赞在其《先秦史》中指出:在蒙昧时代后期,即传说中的有巢氏时代,北京人的族类大概都流浪于这个内海(指蒙古高原太古大内海)的附近。后来,内海枯竭,古生物灭绝。“流浪于内海西南鄂尔多斯一带的原始人群,到这一时代,也有一个新的迁徙。他们之中有一部分沿黄河而东下,走向山西、河南交界处一带,是后来传说中的东夏之祖先。另一部分,溯黄河而西上,走向甘肃、青海交界处一带,是为后来传说中的西夏之祖先。东夏后来又分化为诸夏而分布于中国之中原,西夏后来又分化为诸羌而分布于中国之西北。所以诸夏与诸羌同为鄂尔多斯的旧石器时代末期之原始人群的后裔,亦即同为传说中的夏族的苗裔。” “他们在鄂尔多斯之萨拉乌苏河流域和宁夏附近,在甘肃的庆阳,在陕西的油房头,都留下了旧石器时代中期的文化遗存。”这一认定为我们认识庆阳剪纸提供了一个人类学依据。仰韶文化遗址出土的陇东彩陶使我们能直观地将现在的庆阳民间剪纸与原始艺术比较,知其源流。

庆阳是华夏始祖轩辕黄帝族发展的“根据地”,是戎、狄、羌、匈奴等古民族繁衍生息之地,是周人的发祥地,春秋时有义渠戎国,秦建直道,汉拓丝绸北路,为丝绸之路北路要道。同时受西夏文化、金文化浸染,古代各民族不同风格的历史文化遗产在庆阳民间美术特别是剪纸中有着丰富的遗存。 由《诗经》歌颂周人开国祖先的《生民》、《公刘》及《豳风·七月》等诗篇可知,折回到庆阳一带的周人先祖尊后稷为先祖,耕种稷、黍、菽、麦、麻、瓜等农作物,养殖猪、鸡、狗、羊等家畜,摆脱粗放式耕作,选种、锄草,发展粮食加工,榨油、酿酒,对农业生产充满热情,对未来生活充满希望。这热爱劳动与祭祀自然神明的激情转化为载歌载舞的豳风歌谣,也转化为不同形态的造型艺术。庆阳剪纸与刺绣艺术品中,有不少田园生活气息非常浓郁的作品,其内在的音乐律动感,或静谧闲和,或跳跃狂欢,与《诗经》之豳风的气韵是一致的,庆阳剪纸与《诗经·豳风》属同一文化脉系。

庆阳剪纸最早的记载当推世居庆阳的东汉哲学家王符。他在《潜夫论》中说:“或裁好缯,作为疏头,令工采画,雇人书祝,虚饰巧言,欲邀多福。或裂拆缯彩,裁广数分,长各五寸,缝绘佩之。或纺彩丝为縻,断之以绕臂……或剋削绮縠,寸窃八采,以成榆叶、无穷、水波之文,碎刺缝,作为笥囊、裙襦、衣被,费缯百缣,用功十倍。”显然在无纸或纸尚不普及的时候,在庆阳剪绸缎花样已是很普及的了。

二、庆阳剪纸与窑洞民居

距今四五千年到一千七百年左右,周人在陕甘一带发展,“周道之兴自此始”。周人“陶复陶穴”,“于豳斯馆”,已知塞向瑾户,其居住形式就是在黄土地上挖窑洞。窑洞民居是剪纸的温床,是剪纸发表的园地,二者以“影”为媒,共生共长。剪纸美化了窑洞,窑洞也美化了剪纸,中国人固有的影像造型观念得到充分体现和强化。光与影借助环境效果,美感愈益突出,更充分、更鲜明地展现出了剪纸的实用功能与造型特征。光影效果使黄土与白纸、白纸与大红对比分明,烘云托月,剪纸魅力四射。窗户是窑洞明媚的眼睛,剪花是窑洞灿烂的笑。

三、庆阳剪纸与民俗活动

庆阳民俗有明显的周秦民俗传承。在考察庆阳民间剪纸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一个现象,就是男性剪纸艺人多为风水先生。还有一类是年长的木匠,会剪纸,主要是用于木雕图案的设计。他们将剪纸或化灰烬或贴于某处,都与招魂、辟邪、送病、燎病、镇宅、压惊、驱鬼、祈雨等多种民俗活动相关。

比如“疳”原本是一种病,庆阳人在心理上,视“疳”为一种恶神。正月二十三“燎疳”,男女老少都要拿点燃的香烛给小纸人点出眼睛、鼻子、耳、嘴及指头,叫“脱病娃娃”,哪儿不适用香点纸娃娃的哪儿,燎时烧掉。再如,娶亲、迎亲途中,遇到庙宇、大树、巨石、水井或十字路口时要撒红纸狮子驱邪。

四、庆阳剪纸与图腾崇拜

庆阳剪纸是农耕文明的艺术产物,蕴藏着非常深厚的自然崇拜意识,是有着强烈生命意识的原生态艺术。

生命树是庆阳剪纸的表现主题之一,以祁秀梅、彭粉女剪的最为典型。神灵依附于树,树有旺盛的生殖力,这是人类所羡慕的,人们希望把这神力迁移到自己身上。庆阳妇女所剪生命树或贴或赠,是女人对自身生育的祈愿。彭粉女的生命树树枝向上游伸于天,老鼠、猴子等动物攀缘其间,树枝向八方伸展,有飞翔之势。古人认为“天梯”为山,山不及天,则有树接连。树为登天的工具,直插云霄;树为天堂的蟠桃,万古长青;树为月亮里的桂树,常砍常长,绝不会衰老。《山海经·大荒东经》说:“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孽君页、羝,上有扶木,柱三百里,其叶如芥。有谷曰温源谷,汤谷上有扶木,一日六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庆阳生命树简直就是对这记载的多样化翻版。古羌人一支由陇东而迁南,成羌族,羌族遗风南北颇同。羌族人认为树神威力无比,主宰五谷丰登、祛灾赐福,每年端午,都举行祭树仪式,男子挂五色旗,进神山将羊肉烧成灰烬抛于山野,并点燃柏枝,将彩旗献给一棵高大挺拔的大树以为自己的保护神。

庆阳民俗剪纸中的娃娃系列以“抓髻娃娃”为代表,形象如金文的 “天”字,为轩辕黄帝的族徽。抓髻娃娃有多种变式和名称。头上或顶双鸡,或戴男阳,或梳双髻,手上有的举鸟或鸡,有的捉兔或虎。春节贴门上,为的是户户添吉,人人增富,镇宅保平安。像喜花为求生育,扫天婆为求晴朗,燎疳娃娃为求平安无病,抓钱娃娃为求招财,其核心还是生殖繁衍。抓髻娃娃成了代替巫师通神的象征物。

庆阳剪纸中的不少造型与古生物形态十分相近,与原始岩画比较,也能感到二者的相似。庆阳民间美术的传统形象,像虎、牛、蛇、蜥蝎、鹰、鹿、羊等,在远古岩画中已有出现。将旧石器时代的岩画、先秦彩陶画、秦汉画像石、画像砖与庆阳的传统剪纸艺术比较,可以看出它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司马迁慨叹“故言九州山川,《尚书》近之矣。至《禹本纪》、《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可是我们将庆阳民间美术品中的奇诡形象和《山海经》中的“怪物”比照,特别是神怪剪纸,有一种惊人的相似!如果说《山海经》是一个谜,这种相似又是一个谜。

龙凤虎狮在庆阳民间美术,特别是在传统的剪纸艺术品中,所占比重较大。龙凤虎几乎与中华文明同时诞生并经历了漫长的演进历程,最终演变成龙凤形象和神化的虎。夏、周王室源出远古羌戎,以虎为原生图腾。夏王室崇拜远古羌戎伏羲虎文化,所建历法以虎(寅)月为岁首。而周室的发祥、崛起到鼎盛,都以古羌戎的活动中心陕甘高原为其摇篮和大本营。

五、庆阳剪纸的自由创造精神

庆阳剪纸有着强烈的、旷达幽远、柔情细腻的抒情意蕴。看不到剪纸背后的精神秘语,只为其形所迷惑,其实还不算真懂剪纸,剪纸就是剪纸人灵魂本身。庆阳剪纸深含着对红色的崇拜,对情与欲的激情赞颂,生命的旋律以更粗犷、更单纯、更洗练稚拙的感觉表现出来,尤其是老年艺术家更是逾越规矩,心到手到,进入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庆阳剪纸的价值在于它既新又古,似古实新,想象瑰丽、雄狂奔放、自由夸张而又神秘诡谲,是罕见的人类童年时期心灵的回音。它的直接源头是原始社会,是含着人类古老意识的遗传基因密码,是新鲜活着的中国本土文化,它体现了华夏民族独有的想象力、创造力!

庆阳剪纸的意义,不仅仅因为它们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更重要的是它所蕴含的精神是中华民族的魂,是文人艺术的根。文化人必须回到根与魂上寻找力量,真心地帮助农民抢救保护原生态艺术,真诚地继承、创新、发展,寻找民间文化和文人创作的融合点。

(作者单位:陇东学院中文系)

责任编辑 陈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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