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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语声音的审美化再现

作者:jkyxc 浏览数:

①基金项目:湖南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资助项目(06YB146)“20世纪湖湘文学方言写作现象研究”

在现代湘籍作家大量的泛方言写作中,方音的运用是他们重要的创作手段之一。虽然受到书面文本静止的形式约束,方音的文本真实再现比较困难,但细细品读沈从文短篇《萧萧》,湘西方音及其审美价值还是渐渐凸显。

文本中有不少明显的方音标记。如文本中 “儿尾词”(如小方片纸儿、牛儿)与“子尾词”(如帮工汉子、身个子、旗子、梭子、日子、手膀子、新娘子、心窍子等)并存使用,就是湘西话(归属西南官话)受湘方言影响特征在文本中的真实再现。当然,更多的情形是,沈从文在创作中有意识地调动母语方言中扑面而来,最容易被感知“声音”,自觉建立起一种有意味的湘西(“乡下人”)的语音形象,并带来蕴涵丰富的“声音”中的世界。在文本中有一段富于意味的话:

女学生这东西,在乡下的确永远是奇闻。每年一到六月天,据说放“水假”日子一到,照例便有三三五五女学生,由一个荒谬不经的热闹地方来,到另一个远地方去,取道从本地过身。

这段话里使用了一个特别的语汇——“水假”。说特别,主要是其文本出场方式引人瞩目:“水假”一词被引号特别标注,暗示它与其他语汇不同的出身和来历。作为湘西世界的杰出歌者,显然,“水假”是沈从文从其母语湘西方言撷取的一个语汇。在湘西方言中,“水假”与普通话中“暑假”一词等义。之所以“暑”被湘人以“水”置换,这里首先是一个方音的问题。在湘西“乡下人”口中,“暑” 与“水”都读作“shu”,“暑”就是“水”,“水”就是“暑”,两者没有分别,也难以分辨。从沈从文等现代湘籍作家来看,他们的创作中总会自觉或不自觉地调用不少本色的湘言湘韵,这与母语方言情结的强烈作用有关。“水假”一词在文本中的存在,好比一个标记,标识了文本湘西方言的存在,使“母语的声音”得以再现。

当然,“水假”一词并不仅仅是一个方音标记。《萧萧》描写的是一个蒙昧、封建、保守、封闭的湘西乡下人的世界,要真实反映乡下人的无知、自然的生活状态,自然要让乡下人用自己的语言“说话”。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来说,语言是自身世界的反映,水是生命之源,对湘西乡下人而言,水与生活、农事密不可分,在他们的生活环境中,河流、湖泊、池沼触目皆是,因此,或道听途说,或经他人转叙,接触新鲜事物“女学生”时,在这些几乎没有新式教育经历,不知“暑假”为何物的“乡下人”脑中,“暑假”一词就被自然而然想象和置换成“水假”。可见,“水假”一词是乡下人对“女学生”所代表的现代文明世界基于自身生活经历的想象和改造的产物。这个词一方面真实地反映了乡下人对外在世界的懵懂和无知,另一方面也如同黑漆的门缝间那道幽微的光亮,折射出现代文明对湘西世界的丝丝渗透。

进一步来看,“水假”一词也是此时此地“女学生”那种自由生活状态最为贴切最为生动文学描述和隐喻。小说中,那些“女学生”一到放“水假”日子,照例“由一个荒谬不经的热闹地方来,到另一个远地方去”,在乡下人的想象中,“女学生”就像那天边的云,总是飘来飘去,无定所,无定居,这是一种令人羡慕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作家王安忆认为:“‘水假’这个词也很有趣,它给人一种流动欢畅的气氛。”[1]江南草长,洞庭始波。作为三湘四水间走出的现代湘籍作家,沈从文对水有着独特的认识,他说:“我感情流动而不凝固,一派清波给予我的影响实在不小。我幼小时较美丽的生活,大部分都同水不能分离。我的学校可以说是在水边的。我认识美,学会思索,水对我有极大的关系。” [2]当他告别了那条河流,他写的故事,却多数还是水边的故事。沅水及其众多支流带给沈从文经验、灵感和智慧。在水中或岸上讨生活的剽悍的水手、靠做水手的生意谋生的吊脚楼的妓女、携带农家女私奔的兵士、开小客店的老板娘、终生漂泊的行脚人……纷纷来到沈从文笔下,给他的创作增添了鲜明的地域色彩。可见,“女学生”与“水假”时序在文学中的关联出现,正是切合沈从文人生认知的必然的文学想象的语言产物。

因此,《萧萧》文本中“水假”词汇的使用,不仅使文本添加上了一个独特的“湘音”符号,也是作者自觉实践泛方言写作的有意之举。这是一种语言自觉,意味着沈从文的文学创作渐渐步入成熟。

参考文献:

[1] 王安忆:《走出凤凰》,《沈从名作欣赏》,中国和平出版社1993年。

[2] 沈从文:《从文自传·我读一本小书同时读一本大书》,《沈从文文集》第九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香港分店、花城出版社1982年,第10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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