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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雪原》:“类童话”与“民间”

作者:jkyxc 浏览数:

研究者对于《林海雪原》有诸多命名,有的称之为“革命历史小说”,有的称之为“革命传奇小说”,有的命名为“革命通俗小说”,笔者以为,它或许也可以说是一个广义上的“关于革命的民间童话”。

《林海雪原》在很多方面具备民间童话这种题材的特征。段宝林《中国民间文学概要》这样界定民间童话:“富于幻想;内容单纯明白,人物善恶分明,情节曲折起伏,引人入胜。富有教育意义,通过幻想形式表现人们的道德观念、创造精神、传统美德。”(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93页)这个界定对于《林海雪原》来说有很多契合之处。先就“富于幻想”这一点来说,曲波在上世纪50年代初版的扉页上写着“以最深的敬意,献给我英雄的战友杨子荣、高波等同志!”在随后的创作谈中,也明确表示是“在事实基础上”写成的,只“加了一点综合剪辑和塑造”,给人以革命回忆录似的真实性的感觉。但在80年代,曲波则说小说是自己本着文学源于现实生活,但比现实生活更集中、更典型、更具有概括性的原则写成。不仅奶头山、威虎山、四方台等地方是他的虚构,很多人们印象深刻的情节也是出自他的想象:“‘舌战小炉匠’,是我对英雄人物创作的理想化;威风的滑雪飞山是我渴望我军能有此本领,更是我理想化的创作。”(曲波:《从〈二○三首长话当年〉谈起》,《中国法制文学》1987年第4期)可见,《林海雪原》是一部关于革命历史的虚构小说。

当然,仅就这一点并不能说明《林海雪原》是民间童话,因为幻想、想象是文学创作的基本特征,但在其他方面《林海雪原》也具有明显的童话特征,如人物形象便如童话一样善恶分明,好人、坏人一看便知。少剑波一出场是“精悍俏爽,健美英俊”,小白鸽则是“脸腮绯红,像月季花瓣”,“身体长得精巧玲珑,但很结实”;而许大马棒则“像个凶神”,蝴蝶迷的长相“令人发呕”,坐山雕则长着“猴子一样的一对圆溜溜小眼睛”,“一个尖尖的鹰嘴鼻子,鼻尖快要触到上嘴唇”,还有其他反面角色,无不被“丑化”,甚至“妖魔化”。而人物外表的英俊与丑恶,直接与人的道德品质挂钩,呈现出革命/反革命、智慧/愚蠢、仁慈/凶恶等对立分明的两极,这些无不符合儿童认知的特点。另外,早在60年代初,便有论者指出对《林海雪原》这类书籍最热心的读者是青少年,这固然与青少年的自我认同有关,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林海雪原》具备民间童话的特点。

《林海雪原》的故事情节素来为人们所称道,小说所写的四场战争“奇袭奶头山”、“智取威虎山”、“绥芬草原大周旋”、“决胜四方台”虽各有特点,但都是曲折起伏,非常吸引读者的。不过撇开外在的纷繁热闹,我们可以看出其内在的结构是一样的,叙述程式也是重复的,基本上都是按照定计谋、侦敌情、发动群众、雪夜行军、神兵天降、全歼敌人、庆祝胜利、欢歌笑语等来展开,都有发端、过程、解决这三个阶段。俄国结构主义叙事理论家普洛普在《民间故事形态学》中说:“所有的童话故事在它的结构上都是一个类型。”这四场不同的战争在结构上可以说是同一个故事不同形式的展开。另外,《林海雪原》中无论是蘑菇老人所讲的关于灵芝姑娘的神话,还是棒槌公公所讲的李鲤姑娘的故事,和小说所描写的战争在结构上都有异曲同工之处,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林海雪原》与民间童话的密切联系。

《林海雪原》在其他很多方面也具有童话的特点,如其动态性的语言、光明的结局等。当然,《林海雪原》并不是纯粹的民间童话。纯粹的民间童话往往以劳动者为叙述对象,对立分明的两极经常是勤劳与懒惰、勇敢与怯懦、诚实与欺骗等;一般是以“从前”开头,拉开与现实的距离等。因为要表现的是革命者,《林海雪原》与典范的民间童话有较大的不同,或者说只是具备其某些特点而已,是一个广义上的民间童话,可以称之为“类童话”。

虽然是一个“类童话”,《林海雪原》仍与“民间”有着深厚的渊源。由于“民间”现在是一个被泛化的词语,笔者在本文中主要从民间文学、与民间文化相关的审美趣味上来使用这个概念。

《林海雪原》不仅在形式上具有民间童话的特征,还与民间文学的其他形式有着密切联系,可以说是民间文学的一个混合体,或者说杂糅体。民间文学主要来自于劳动者的口头创作,它的种类繁多,包括童话、神话、民谣、民谚、传说、说唱文学等,最突出的特点是口头性、口语化。《林海雪原》里面不仅包含丰富的民谣、民谚,以及让人印象深刻的神话传说,还有民间说唱文学中“评书”的影子。当笔者无意中以单田芳的评书声口来阅读这部小说时,这种感觉就更为强烈。这种口语特征既跟小说文本的源起有关——作者曲波开始时是将部分情节作为革命英雄故事讲述给自己的职工听的,也跟曲波的文化水平、文学积累有关。评书是说唱文学的一种,是民间文学传诵的一种方式。作为一个“讲故事的人”,曲波在创作时或许便把自己想象成了说书人,因为小说在人物类型的设置模式上,往往如戏曲一样脸谱化、程式化,并担任不同的功能,如少剑波的智、杨子荣的勇、刘勋苍的粗豪与雄力、栾超家的幽默与善攀援、孙达得的耐力与善跋涉等。从评书的架构上来看,这几个人物分别在小说中担任“书胆”、“书筋”等功能。其中,少剑波是总的书胆,杨子荣、刘勋苍、孙达得、栾超家等人则在每个故事中分别担任书胆的功能,使得每个人物的品质都能突出出来。很多人曾指出《林海雪原》与古典小说的联系,但在民间,这些古典小说更多以“评书”的形式流传,这也是曲波会把这些小说“像说评书一样地讲出来”的原因。

“民间”在空间方位上可以分为市井民间和乡野民间,也由此形成了两种不同的审美趣味,《林海雪原》便是市井民间和乡野民间这两种不同文化、不同审美趣味的交汇体。评论家侯金镜曾说,《林海雪原》具有“农民文学”的特点,这其实已经指出了《林海雪原》所流露出的乡野民间的审美趣味。曲波小时候只念过六年小学,十三岁即失学在家干农活,十五岁时参加八路军。据曲波自我介绍,他在少年时代读的第一本书是《说岳》,第二本书是《水浒》,那个时期他还很喜欢戏曲,最喜欢的几出戏是《打渔杀家》、《狮子楼》、《八大锤》、《群英会》、《铡美案》(曲波《卑中情——我的第一篇小说〈林海雪原〉》,《山西文学》1983年第6期)。从曲波的资料中不难看出,这个出身农家、文化程度并不高的少年的趣味更多倾向于“英雄”,特别是草莽英雄。由此不难理解,《林海雪原》这部带有自传色彩、描写革命英雄的小说中,为什么会有意无意忽略“人民群众的力量”,“个人英雄主义”的色彩浓厚,并且很多英雄身上都带有不同程度的草莽气质。而在他喜欢的这些小说和戏曲中,女性、爱情、儿女情长的内容基本上是缺失的。这个曲波并不擅长、但又在《林海雪原》中占有一定篇幅、甚至是畅销原因之一的题材,则是由《林海雪原》的编辑龙世辉给添加上的。龙世辉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小时候受过严格的家庭教育,十六岁进入黄埔军校,后因病重离校,二十三岁时考入辅仁大学中文系,古典文学修养深厚。对于龙世辉来说,才子佳人式的爱情故事可以说是耳熟能详、不胜枚举的。在曲波修改一遍仍不满意后,他接受曲波委托,亲自动笔修改,增加了“小白鸽”这个人物,“小白鸽彻夜施医术”、“少剑波雪夜萌情心”等这些经典的情节就是出自他手。这个人物及相关情节的增加使得原本草莽气十足的文本增加了一丝旖旎的色彩。而在龙世辉的笔下,少剑波不但运筹帷幄,还会吟诗,而且多情,这使得英雄身上多了些多情才子的味道,也使得小说主题从英雄向英雄儿女、才子佳人倾斜。而这类题材的小说恰恰是市井文化孕育出的通俗文学的重要题材,这也是《林海雪原》被称之为“革命通俗小说”的原因。

虽然这些来自民间的因素使得《林海雪原》具备了政治意识形态所要求的“中国作风”、“中国气派”,并为“人民大众所喜闻乐见”,但革命者并不是草莽英雄,英雄儿女的情调也不符合革命发展的要求。在激进的革命氛围中,“民间”的文化因素越来越成为一种落伍性的标签。但离开了“民间”的文化因素,便出现了革命越激进,革命题材的文学作品越难以为继的状况。于是便出现了“文革”中绝对革命、消灭了人的七情六欲的“样板戏”,但即使在这个时候,“民间”的文化因素仍没有消失,而是成为一种隐形的结构在发挥着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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