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工作报告 > 调研报告 >

话说弹唱红楼梦

作者:jkyxc 浏览数:

改编文学名著从来是说唱艺术“出书”的路子之一。虽然这也是一种创作活动,有条件深入生活的鼓曲书词作者还是把这当作副业为好;此文也没有提倡老是翻来复去地改编弹唱红楼梦的意思。这两点,敬谨申明如上。翻一翻说唱艺术弹唱红楼梦的老帐,或许多少有所借鉴,有益于丰富说说唱唱的上演节目。

流水帐

弹词大家马如飞的红楼梦南词小引十三篇,子弟书大手笔韩小窗写红楼故事的《露泪缘》十三回,大抵是咸、同及光绪年间的作品。传唱情况如何?翻一翻子弟书词的流水帐吧。乾、嘉以来,子弟书主要是满族旗下子弟用以演唱自娱;其后有了民间艺人,演唱也不出北京、沈阳、天津三地,清末即已衰歇。可是子弟书作品中的红楼段儿,特别是韩小窗的作品,却是不胫而走,精采段落至今在书台上经常弹唱。

已故河南大学教授张长弓先生三十年代辑存的《鼓子曲存》著录大调曲子的十七个红楼曲目,包括了《露泪缘》的十二回,只少《鹃啼》一回;《黛玉悲秋》《双玉听琴》等曲目亦皆韩小窗等子弟书作家的作品移植为鼓子曲而演唱者。张氏在《河南坠子书》中著录红楼曲目四种,韩作之外有《宝钗扑蝶》一回,也是来自子弟书词。

中州如是,山左如何?二十年代梨花大鼓名家董莲枝在南京编印了她自己的唱词集《梨花大鼓书词初编》,这本唱词集是有代表性的。十个三国段儿之外,文的《马鞍山》,武的《宁武关》,雅的《忆真妃》,俗的《拴娃娃》,泰半是移植自子弟书。选有七个红楼段儿,《扑蝶》《补裘》而外有五个写宝黛故事的,皆子弟书词。此集出版于一九三一年。

一九三九年又有鼓王刘宝全的唱词集由匏安居士选编印行,在第二集《鼓词选刊续集》中附录了梅花大鼓唱词十三篇,唱红楼的六篇皆子弟书词。这些段子至今传唱于京津等地,距原书词问世近百年矣。《悲秋》如果是早于韩小窗的缪公恩之作,则已传唱百数十年了。

弹唱红楼梦的子弟书词称得起长命百岁。

唱红楼

子弟书的作者未必设想他们的一些作品会长命百岁,甚至在他们心爱的子弟书这一弹唱形式湮没之后,竟有奉调、京韵、梅花、梨花、坠子、曲子等众多的说唱形式和唱家们迄今演唱。当然,出人和出书是相生相成的,优秀的曲词还要靠艺术精湛有才华的“人”,说唱家和弹奏家在听客席前,不断地在艺术上去完成他。“书”造就了“人”,“人”成就了“书”。

子弟书当年演唱的情况,虽有《评昆论》《郭栋》两篇子弟书的描述,书目、师传、场合、盛衰等诸般情况已大多不甚了了。只能略述京韵、梅花大鼓唱红楼故事的情况,“书”和“人”的相生相成。

清季北京北城的清口大鼓流传到南城,称为南板儿、梅花调,即今之梅花大鼓。传统节目中有红楼段儿已如前述。传说为缪公恩或是程伟元,或是韩小窗编写的《悲秋》,被鼓曲唱成《黛玉悲秋》《宝玉探病》《黛玉望月》三个回目,梅花大鼓原来选唱《悲秋》《探病》两回;尚有《焚稿》《思亲》《葬花》《探晴雯》《别紫鹃》诸目。有梅花鼓王之称的金万昌,擅长演唱马头调、琴腔、清口大鼓,勇于革新。约在辛亥以后,他和名弦师苏起元等致力于改革北板清口大鼓的声腔和伴奏音乐,变革成为南板梅花调。同时对来自子弟书的唱词也斟酌推敲,有较多的调整改动。一是力求唱词与梅花调的宛转声腔以及繁复弦索相谐调,一是力求通俗易懂便于听众领会书情。其后,三十年代有名弦师卢成科及其弟子花四宝等唱出了花派梅花调,音乐出新之外,唱词也有所调整。红楼曲目,花派多于金派。花四宝的同侪及传人至今仍在书台唱红楼。梅花调没唱过的《黛玉望月》,三十年代,沈阳的奉调大鼓朱家班有鼓皇之称的朱玺珍却演唱了它,有唱片存世。“鼓皇”的唱是有功力的,唱出了林姑娘哀怨凄凉的心绪。这一代代的说唱艺术家,应当说也是红楼故事的改编者、整理者。

清季河间府一带的单鼓板儿与自弹自唱的弦子书合成小口大鼓,传唱至天津北京,城里人又叫它怯大鼓,经胡金堂、宋玉昆、霍明亮、刘增元等一代艺人演唱加工,有的吸取二黄声腔,有的长于演唱爱情故事,有的善于刻画三国人物,各有路数,在天津城由西门外的“明地”而北门外的宝和轩茶园,站住了脚。再经号称刘、白、张三大流派的创始人刘宝全、白云鹏、张小轩的改革出新,几改名目,成为今天北方重要说唱品种的京韵大鼓。鼓王刘宝全平生未唱红楼,只是在晚年排唱了韩小窗的杰作《双玉听琴》,在西长安街新新唱了一次,未几弃世。唱红楼的大家是白云鹏,他又是修改唱词的好手笔。他将《露泪缘》的《神伤》与《焚稿》合为《黛玉焚稿》,将《诀婢》与《哭玉》合为《哭黛玉》。为了唱得一气呵成,还将人辰辙的《焚稿》改为与《神伤》相一致的江洋辙。韩小窗的作品遣词造句相当严谨,这种通篇改换辙韵又不得有损原作词意的加工,实非易事。白氏还有《探晴雯》等精采曲目,一唱数十年。至今,他的及门弟子阎秋霞还在说唱这些红楼段儿。改编弹唱文学作品当然要有人动笔,也还要有高明的说唱艺术家来“动口”,共同来出书;路子对了,肯定也会出人。

浪淘沙

时间、空间和听客对说唱作品的淘洗取舍是很严峻的。比如把二百年来未能流传的子弟书作品都说成是被淘汰的劣作,不公平。湮没的佳作会有的。但是这个严峻的淘洗取舍却的确存在。传说韩小窗除写过影卷等其它体裁的作品而外,子弟书作品有四五百件,存有稿本的不及什一。传唱下来的,《露泪缘》而外仅十余种而已。傅惜华先生辑录的《子弟书总目》著录约四百四十余目,写红楼故事的约四十个左右,传唱下来的主要还是韩氏遗作。其余的呢,真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了。

子弟书《宝钗扑蝶》早年虽有梨花大鼓、河南坠子、鼓子曲演唱过,北方鼓曲是否唱过,则未见记载。宝钗扑蝶时的姿态身影写得再生动活现,蝴蝶缠绕着宝姑娘飞来飞去的描述再细致,尽管结尾也点了一笔宝钗佯作没听见丫环们私语的情景,还是无从表述原著盖有深意存焉的笔墨。何况在听说唱的人们当中,宝姑娘的人缘儿总是较比林姑娘差些。至于《宝钗产玉》之类的书词,包括韩小窗的《宝钗代绣》等作品,是否有当初的旗下子弟自弹自唱而自得过其乐,不得而知。这类独立成篇之后则不讨喜欢的题材传唱不下来是说唱史上的事实。

再如子弟书《龄官划蔷》《湘云醉酒》《海棠结社》《品茶栊翠庵》等目,现代也无唱者。《露泪缘》十三回是唱红楼的代表作,也可说是子弟书的代表作。然而十三回的流传际遇也大不相同。如十一回《闺讽》,也有宝玉嘲笑宝钗“竟是个道学先生会讲书”的妙语,却和以下的《证缘》《余情》两回一样,似无唱者。仍然是性命交关的《黛玉焚稿》即《焚稿》、《别紫鹃》即《诀婢》、《哭黛玉》即《哭玉》等几回书词博得了此地彼地,一代一代听客的赞赏,并从中得到悲剧艺术的美的享受。

至于《一入荣府》《二入荣府》《初进大观园》《两宴大观园》《三宣牙牌令》《醉卧恰红,院》一类子弟书词,即使出之以庄重的文笔,理解原著写的是一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姥姥,又是一位为全书由始至终引线穿针的人物,也还是传唱不开,至少现代如是。最多是大鼓的末流即所谓滑稽大鼓,或是长于嘻笑玩讽的牌子曲艺人偶或一唱,四十年代即已罕有听闻了。至于其中用旗下大爷的口气拿乡下老贫婆开玩笑的作品就无须说了。改编,弹唱古今文学作品,人物要选准,情节也要选妥。

炼词句

写韵文,写唱词要锤炼词句,似乎是无须说的话头。由于唱词新作中的“水词儿”并非罕见,还是可以举几个红楼唱词中的好例供作参考。

长于运用排比句法集中笔力来抒情写景和刻画人物,是子弟书词的一个重要特色,《露泪缘·焚稿》写黛玉心灰意冷时的缅怀旧事,用了八句“曾记得”;《哭玉》写宝玉痛哭知己的十八句“我爱你”“我信你”……,都是精采之笔,而无堆砌之病。前者写了自知“小命儿活在了人间怕不久长啊,有限的时光”的林黛玉对人生的无限留恋;后者似乎是由宝玉给林妹妹作了个关于品格、才华、思想境界和悲苦遭遇的“鉴定”,也是一篇《潇湘诔》。

优秀的子弟书词,包括唱红楼的在内,在语言文字方面的特色是把精炼的大白话与典雅而又较比易懂的文言熔冶在一起,生动而又准确,雅俗共赏。如《诀婢》一回的煞尾处,写到“香魂艳魄飘然去”之后,立即点明“这时候正是宝玉娶宝钗”:

一边拜堂,一边断气,

一处热闹,一处悲哀。

这壁厢愁云怨雨遮阴界,

那壁厢朝云暮雨锁阳台;

这壁厢阴房鬼火三更冷,

那壁厢洞房佳气一天开1

于是乎潇湘馆这边“众人忍不住悲声放,把一个紫鹃哭得死去又活来”!词意容或有可以推敲之处,但确是写得有情有景,对比强烈鲜明。出之以声情并茂的弹唱,于是感人至深。

子弟书《悲秋》的第二个段落被多种大鼓唱成独立的唱段儿《宝玉探病》。梅花大鼓的唱词颇多“妙语”,潇湘馆的陈设竟然是八仙桌、太师椅、大座钟、铜寿星;林姑娘公然请求表兄在她死后给她“好好做座坟茔”。这应当说是唱给北京南城、天津城里旧时乡亲们听的版本。去年初夏,一位同志从河间带来一位农村半农半艺艺人的大鼓录音,其中有这段《宝玉探病》。听起来,唱腔古朴,韵味醇厚,应是当年单鼓板儿与弦子书结合成“小口大鼓”之初的余韵。梅花大鼓唱词里的“做座坟茔”也许受了坠子唱词的影响,在这里又改了。林姑娘竟然要求在她死后给她“深深地挖个坑”。这类词句方面的调整改动,文墨人看来也许认为“不雅”,不算是语言文字的锤炼,可是乡亲们大概很爱听。这是《宝玉探病》在保定、河间、沧县一线的“农村版”。面向农村,为农民改编、弹唱文学作品时,可在这里得到一点借鉴。

《马如飞先生南词小引初集》中有十三支红楼开篇,概说红楼故事梗概和宝玉之事的各两支,写宝钗、凤姐此、元春、袭人的各一支,写黛玉的却有五支。以第一支《林黛玉》为例,就有“一灯孤影人枯坐,无数闲情不自由”,“不见椿庭已几秋,梦魂中每每到扬州”,“不敢人前题一字,胸中心事泪中流”等颇有诗味的唱句。四川清音的胡琴调《宝玉哭灵》有紫鹃骂宝二爷的一句妙语:“老鼠死,猫儿哭,慈悲是假!”话虽粗浅了些,也冤枉了宝二爷,却饶有蜀中快人快语之风。

曾有诗人说过,好的唱词可称为中国说唱诗。

起炉灶

改写、弹唱文学作品,在结构情节时要善于别出心裁,对原著不即不离地另起炉灶。《双玉听琴》可称一个好例。原书写黛玉的抚琴是细致的,双玉的听琴也有不少文字,写宝玉自称俗人不懂得“听琴”,到黛玉三叠长吟之后重调琴弦,君弦定得过高等也很细致。子弟书却用很多诗行写宝玉看妙玉惜春对弈,写双玉之间斗机锋的言语,写宝玉送妙玉回庵,写初秋的大观园尚未衰煞的秋景,这些占了多行唱词,快到结尾了,才写到听琴之事。“宝玉说,凄凄惨惨谁家院?妙玉说,冷冷清清何处声音?”两位听琴人又听片刻,好不容易听出来是“潇湘妃子理瑶琴”,以下呢?也不过描述了林姑娘“漫将心中无限事,强作凄凄弦上音”的聊聊数语,按原作引了琴歌第一叠,就戛然而止。子弟书词不知为什么连君弦崩断的细节都未写就收束全篇,京韵大鼓却依照《红楼梦》原著添上了这一笔。令人毛骨悚然的君弦崩断之后,“这一个走到怡红天色已暮,那一个归来栊翠月已黄昏”。黛玉抚琴的写照未着一字,却为听众活画出了林姑娘“望故乡兮何处,倚栏杆兮泪沾巾”的姿态神情。鼓王的辞世一唱无缘聆听,良小楼先生的演唱曾多次领教。她以舒展文静的艺术风格,深沉洗炼的声腔;唱出了原作以及子弟书词的意境,抚琴人与听琴人如在听众目前,可称绝唱。

原作第九十六回,老祖宗定了宝玉娶亲的方便权宜的章程:“赶着挑个娶亲日子,一概鼓乐不用,倒按宫里的样子,用十二对提灯,一乘八人轿子抬了来,照南边规矩拜了堂,……”第九十七回写道:“一时大轿从大门进来,家里细乐迎出去,十二对宫灯排着进,倒也新鲜雅致。”宫里的样子,南边的规矩,究竟如何,且不去管它,到得梅花大鼓里,却是:“鼓儿打,咚咚咚,号筒吹得嗡嗡嗡,云锣打得噹噹响,唢呐吹的工尺工”,全非贾府“家里细乐”。“十二对宫灯”也变成了“牛角灯里点红蜡,羊角灯里喜字儿红,肃静回避牌四面,藤子金枪排几层,……”这比《露泪缘·婚诧》里“乐工击鼓捧笙箫”的改写胆大多矣。不仅如此,鼓词作者还叫奉老祖宗之命已经预备了后事的林姑娘扶着丫头到园中观秋景来了。她不止听到了娶亲的鼓吹,居然幻视到了迎亲仪仗。她面对这“乱烘烘”的热闹景况,唱出了“宝玉成亲妹妹我命倾”的绝命语。七言唱词的分量似以乎不轻于黛玉临终时“宝玉,宝玉,你好……”这几个一字千钧的呼喊。由北板而南板,梅花调的形成约八九十来年了,黛玉之死就是这样唱下来的吧?反正一代代听众就是这样有滋有味地听下来的,而且至今如是。

《双玉听琴》雅些,《黛玉悲秋》俗些,同样地不拘泥于原作,又忠于原作,又同样地赢得众多听众的赞赏。其中奥妙的改编经验值得我们借鉴。

动感情

生于道光初时,卒于光绪年间的韩小窗,据任光伟氏的多年调查了解,得知他是汉军八旗子弟,幼孤,也是“椿萱早丧”,数度科举不第,垂垂老矣之时生活潦倒,身世大致如此。这样一位红楼读者,细读此书时的心绪可想而知。于是写下了《露泪缘》《芙蓉诔》等子弟书名作。“终日里随班唱喏胡厮混,还不知落叶归根是哪厢”,“悔当初不该从师学句读,念什么唐诗讲什么汉文章”,“想幼时诸子百家都曾念过,诗词歌赋也费尽苦心”,“又谁知高才不遇怜才客,诗魔反被病魔侵”,“细思量总是不学的好,文章悮我我悮青春”。生动的诗句确切地摹写了原书中林姑娘的真情实感,难道不是他自家“当大苦恼”的心声吗?他也类同于曹雪芹的有感于“不幸人多”,动了感情。

举个另一题材的子弟书例。骆(玉笙)派京韵大鼓《剑阁闻铃》原题为《忆真妃》,唱了近半个世纪;它的续篇《明皇哭像》原题为《锦水祠》,骆氏亦曾于五十年代排唱过。据任光伟氏考据,两个作品是清同、光年间子弟书作家喜晓峰与其挚友缪东麟的唱和之作。唐人长恨歌、传,是宋元明清历代皆有所撰写改编的题材,他们却编写得具有鼓曲唱词的独到之处,能以长期传唱。因素之一是两位作者当时都天折了所爱之人,动了感情。

近日出版的《曹雪芹传说》一书编者张嘉鼎曾谈到他的祖父蒙族民间艺术家默德里·阿林氏,说他是位莲花落艺人,曾在西山一带编唱红楼故事的莲花落四十年。评剧前身的莲花落是说唱艺术当中活泼红火的品种,在城市杂耍馆子里唱过什么红楼段儿,待考。阿林前辈却在山角落里用莲花落来咏唱红楼故事四十年!这倒也不必纳闷。曹雪芹著书黄叶村一带的各族乡亲和阿林前辈一样,对这部书和作者有感情。唱时听时都动感情,于是一唱四十年。

明本分

艺术实践证明,唱红楼以运用短段儿鼓曲为妥。短篇鼓词集中笔力描述一个中心场景,二三主要人物,适于说唱红楼故事的片断。短段儿鼓曲也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前述京韵、梅花、梨花、奉调等几种大鼓,唱宝黛故事或晴雯故事就相宜;如已故铁片大鼓名家王佩臣先生的谈谐明快的风格,似乎就不大相宜。她于五十年代演唱过拙作《晴雯传》中的《宝玉探雯》,就难展所长。除去唱词的拙劣这一因素之外,形式与内容的难以统一也是重要原因。

自马如飞的南词小引传唱之后,红楼故事的弹词开篇弹唱不衰。上海评话弹词研究会于一九四六年出版的《联合开篇全集》收录红楼开篇二十六支,唱黛玉的十三支,为数不少。而苏州弹词的正书则似乎没有红楼书目,据说也有人编写过,似未上过书台。近代弹词名家对崔莺莺、杨玉环的故事都下了苦功夫,唱林姑娘的却连个中篇也无。鼓王平生不唱红楼,他的挚友白云鹏却以红楼段为擅场。这当中自有道理,弹词唱开篇不唱正书,京韵则是白派唱而刘派不唱,皆由于艺术家有所自知,扬长避短而已。是为明本分。

胡士莹氏《弹词宝卷目录》著录弹词书目三二五目,无红楼目;宝卷二四四目,《玉蜻蜒》、《珍珠塔》,连《啼笑姻缘》都有,无红楼目,有一种《红楼宝镜》,后来得知也不是红楼故事。从南到北的评书评话评词,亦复如是。金受申先生在他的《老书馆见闻琐记》讲过一个小故事:

单说有一位老演员叫张虚白,《西汉演义》说的很好。张虚白是有一肚子墨水的,便想另外有所创造。一九二九年,他在东四牌楼北四条对过小梁子书馆儿上转儿,本应说西汉,但报子出来,却写的准演《红楼梦》。大家都很奇怪,听听再说吧。头一天上座儿还不少,第二天人就少了一半,第三天连老书座儿也蔫溜了,第四天只好改回来再说《西汉》。

金老紧接上文分析道:“评书最忌讳烦冗地叙家常”,“评书必须故事性强,必须有斗争故事。”当然,《红楼梦》这部旷世杰作与烦冗地叙家常无涉。多少条人命还不是惊心动魄的斗争故事?但是它和评书评话这类讲究柁子、梁子、拍子等艺术手段,天天用悬念来揪住听众耳朵的说书形式搞不拢,奈何?张虚白在二十年代是已届高龄的说书人。据说他瘦面白髯,常着道家装束,还长于《封神》等书。他想创新说说红楼故事的精神可嘉,可惜犯了个不明本分的小毛病,以致事与愿违。前些时风闻有运用西洋舞蹈跳跳林妹妹闺秀生活的盛举,是否与张道士说红楼的结果庶几相近?不敢妄言。

出书,主要是靠作者深入生活,艰苦创作,自不待言。借鉴以往经验,特别是年事已高的说唱艺术家们修理老书是功德事,改编历史故事、文学作品来说说唱唱也是一条出书的路子。老先生们最为稔知自家那个说书品种、艺术流派的特殊,必能事半而功倍,大有益于说唱节目的丰富。

一九八四年夏至

推荐访问:红楼梦 弹唱

相关文章: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