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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疾驰

作者:jkyxc 浏览数:

呜——,急促的汽笛,由远及近,由弱变强,铁与铁在狂热接吻,只是动静大了点,那哐当哐当的隐私,被颤栗的地壳到处散布,让人担心这间质量堪忧的二层砖木楼会否坍塌。也许你猜到了,我说的是火车,每天总有几趟,自北而南,或者自南而北,像风一样从我家门前驶过。

我对火车的认识,最早是电影和小人书,多神奇啊,那么长,那么快,那么有劲,我立志长大一定要到大城市去坐趟火车。想不到的是,二十年后铁路居然修到了家门口,经过的火车还要在这个叫做破凉的地方歇歇脚。破凉,字面意义就是破陋的凉亭,是古驿道的组成部分,其地理上的通衢优势,古人慧眼,今人也能识珠,上世纪九十年代,途经我县的合九铁路把一个小站安在了这里。我因攒了点血汗钱,抱着跳出山沟的热望,也在破凉买下了迁居合肥的亲戚家的房子,从此天天可以看到来往的火车。小站虽不大,却能提升所在地的人气,来这里安家的乡下人,大多怀揣美好憧憬,在分享商贸利润的同时,也成为推动城市化进程的生力军。我县最新版本的城市规划图上,距城十公里的破凉镇已被赋予了新城区法定地位,这一令其他地方眼红的先机,谁都知道是像风一样驶过的火车刮来的。火车,这门前的匆匆过客,不动声色的改造力毫不逊色于其撼山动地的驱动力,一个地方的命运因此变得更加光鲜。

发轫于英国的近代工业革命,注定这个岛邦要成为许多新事物的诞生地,以蒸汽机为动力的火车也不例外。1822年,开采煤矿的新兴资本家突破了贵族的阻挠,英国国会终于批准在产煤区修建全长二十一公里的斯托克顿至达林顿铁路。受聘督修这条铁路和制造蒸汽机车的斯蒂芬逊不辱使命,历三年之劳,在1825年9月27日举行了通车典礼,从此一个火车时代到来了。虽然当时使用的是鱼肚形笨重熟铁轨,包括“旅行号”在内的两台机车大小均不及现代普通机车的二十分之一,仅十三公里的平均速度同自行车也在伯仲之间,但作为世界上第一条铁路和第一列火车,这无疑是轰动朝野的焦点新闻,以致后来引发运输生产力“地震”般的革命就不意外了。一步领先,步步领先,时隔三十八年的1863年,粉墨登场的地铁首先让伦敦市区交通压力得到了缓解,尽管蒸汽机排放的烟雾充斥车厢,但市民还是以乘地铁为快。后来,不知是谁想出了解决烟雾的金点子,在隧道的顶部开凿一些孔道,无奈排泄物不犯东家就犯西家,从孔道钻出来的滚滚浓烟,因惊扰了马匹又导致马路上车祸频发,这一按下葫芦冒出瓢的顽症,直至1890年世界上出现电力机车之后才得以解决。人类文明的接力中,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不断进化的火车因此而一次次蜕皮。

火车提高了客货营运效率,同时也锋利了“日不落”帝国的霸道獠牙。鸦片战争的伤痂尚在大清的龙体上隐隐作痛之时,1853年4月26日,一列由两个蒸汽机机车牵引的火车缓缓驶出孟买火车站,行驶三十四公里后抵达北部小城塔那,自此,密集的印度铁路网,背负着主权沦丧的耻辱,延伸到每一个资源富庶的角落,成为英国狂掠殖民地的帮凶。虽然美国《地理杂志》曾在专刊上鼓吹过“伟大的印度铁路”,联合国科教文组织也把其中的一条铁路线和一个火车站分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但人口众多、设施陈旧、技术落后等原因,使印度火车事故像蹒跚小儿跌交一样司空见惯,乘客挂在车厢外或坐在车厢顶部至今仍是印度铁路线上触目惊心的奇观。令人费解的是,今天不少印度人竟然自豪地说,英国人给他们留下了三样东西,英语、议会和铁路。

网上有报道云,河南南阳山区发现了古代“铁路”,铺设轨道的木材质地坚硬,经碳14测定,系二千二百多年前秦朝遗存,其原理和现代铁路无异,也是复线,只是用马力拉动。有人据此大呼,一个困惑学术界的谜底破解了——秦始皇的“车同轨”,莫非就是当今国际上1435mm轨距通用标准的类似概念!我想,如果情况属实,中国的“四大发明”就要改成“五大发明”了,世界铁路诞生史也要前溯两千年。可惜网上的东西鱼龙混杂,真假莫辨,姑且一笑了之吧。其实,中国人知道铁路、火车与一位德国传教士有关。那是1835年7月,也就是世界第一条铁路修成后的第十年,德国传教士郭实腊,在广州编纂出版的杂志《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上刊载了题为《火蒸车》的文章,“火蒸车,即蒸推其车之轮,将火蒸机,缚车舆,载几千担货,那火蒸车自然拉之……倘造恁般陆路,自大英国至大清国,两月之间可往来,运货经营,终不吃波浪之亏。”而火车真正落户我国,是该文发表四十一年后。当时美国驻上海领事馆副领事布拉特福发起组建吴淞道路公司,以建设“马路”的名义购买了土地,办好了筑路许可,但其后将有关权益转归英商吴淞铁路有限公司,才暴露了蓄意修建铁路的本来面目。后经清政府批准,进口了包括火车在内的所有设备,全线十五公里于1876年12月1日贯通运营。

中国土地上第一条铁路像个难产婴儿,虽呱呱坠地了,却是外国人强奸的产物,真正成为铁路投资主体的中国第一人当属唐廷枢。1876年,主张洋务强国的安徽老乡李鸿章,以“官督商办”的方式命民族企业家唐廷枢开发开平煤矿,唐廷枢提出必须修建唐山至胥各庄铁路以解决运输问题,李中堂将此议请示朝廷并获特准,最终全长近十公里的唐胥铁路在1881年11月8日顺利通车。当时列车是用马拉的,时人称之为“马车铁路”,后来一位来华打工的英籍矿务工程师利用旧锅炉改装出一台蒸汽机车,马们才算喘了口气。也许是唐东家舍得下本吧,到今天唐胥铁路作为京沈线的一部分仍在老骥伏枥呢。

闭关自守的清朝,活脱一个患有痴呆症的耄耋老人,对新生事物反应的迟钝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为到底修不修铁路,朝廷辩论了二十年。早在1874年,李鸿章上奏朝廷筹议海防时说,“南北洋滨海七省须联为一气,效西方有电线通报,径达各处海边,可以一刻千里;有内地火车铁路,屯兵于旁,闻警驰援,可以一日千数百里;则统帅当不至于误事”。这本是国防良策,但不少官员却认为铁路有“资敌”、“扰民”、“夺民生计”三大危害。直到1889年5月5日,清政府以“铁路为自强要策”布告天下,争论才算盖棺论定。然而,几乎在国人为修不修铁路进行着拉锯式对峙的同时,美国国会通过了历史上第一个禁止自由移民的排华法案,使原本处在水深火热的铁路华工的悲惨境遇雪上加霜。

美国南北战争结束后,加利福尼亚州的“淘金热”掀起了西部大开发高潮,被金子蛊惑得只剩一根筋的人们一窝蜂扑向那里,但落后的交通给迫切的欲望浇了一瓢冷水。后美国联邦政府决定,修建东起内布拉斯加西至加利福尼亚海岸的大铁路。这条横贯北美的大铁路到底有多长呢,这么说吧,今天你坐火车要四天,当时驾马车要六个月。面对如此巨大的工程,加上西段地形复杂、气候恶劣,吃不了这份苦的白人半路撂了挑子,于是,先人创造过万里长城浩瀚工程的华工,很快被美国铁路公司盯上了。1865年2月,首批五十名华工让美国人见识了什么叫勤劳、坚韧、睿智的中华民族品质。1868年中美签订的《蒲安臣条约》,又为招募华工提供了法律依据,主要来自广东和福建的铁路华工,高峰时占工人总数的九成以上。1869年8,也就是该路通车的第三个月,马克思在给恩格斯的信中这样写道,“美国大铁路的建成同输入中国的苦力分不开,数万华工用古老的工具,提前七年完成了如此伟大的工程”。那么,华工的效率到底来自哪里,难道咱黄皮肤黑头发不是血肉之躯?今天,享受着这条铁路的快捷的乘客中,也许没几人记得当年华工在饱受待遇歧视的同时,还付出了惨重的生命代价。仅举两例吧,1866年冬,在塞拉岭通道施工中,有近千名华工死于雪崩;1868年,在攻克被后来的美国人称之为“内华达山上的中国长城”这段铁路时,又有千名华工葬身天堑。难怪有学者这样说,“每根枕木下面都有一具华工的尸骨”。然而,大铁路修好了,美国人却露出了狰狞面目,以华工抢了白人饭碗为由,开始了卸磨杀驴的暴行,被烧抢,被驱逐,被打杀,是华工时刻可能遭遇的噩梦。1896年9月3日的《纽约时报》上,报道了几天前李鸿章访美时的抗议,指责“排华法案是世界上最不公平的法案”,无奈弱国无外交,直到中美成为反法西斯盟友后的1943年,排华法案才被废止。翻开那段尘封的历史,映入我眼帘的是八个模糊大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中国可以制造,中国更善于创造,在中国铁路史上,詹天佑无疑是自主创新的开山鼻祖。1881年,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于耶鲁大学的詹天佑学成归国后,竟英雄无用武之地,被迫改学海船驾驶,直到1888年,也就是清政府以“铁路为自强要策”布告天下前不久,他才有机会进入刚成立一年的中国铁路公司,成为中国第一位铁路工程师。1905年清政府决定利用京沈铁路的利润分成,修建自北京丰台至张家口全程二百公里的京张铁路,当时英国和沙俄为建筑权争得面红耳赤,谁也得罪不起的清政府想,得,咱也试一回自力更生,外国工程师一个不用行不?有了一定影响的詹天佑,就这样以中国人的名义独当一面担起了京张铁路局会办兼总工程师的重任。面对技术设备差、工程人员少、建筑工程巨的现状,外国人鄙夷地说,“能修这条铁路的中国工程师还没出世”,但四年后的1909年,詹天佑给了夜郎自大的外国人一个响亮的耳光,提前两年建成的京张铁路,不但总费用只有外国承包商索价的五分之一,而且创造了震惊铁路界的“竖井施工法”和“人”字形线路推拉上坡牵引法。该路作为我国第一条自主设计自主建设的主干线,在振奋民族自尊心和提高民族自信力上的意义远远超出了实用价值本身,更注解了詹天佑的那句话:“各出所学,各尽所知,使国家不受外侮,以自立于地球之上。”

已刷新了一系列世界铁路历史纪录的青藏铁路,向世界展示了我国铁路技术的领先地位,而被人们称之为当代“詹天佑”的青藏铁路总设计师李金城,既然是从我们宿松县一个叫趾凤的山区小乡飞出的金凤凰。我的第一反应是,这怎么可能呢?我的第二反应是,这又怎么不可能呢?三十八岁就运交华盖的李总,祖祖辈辈都是修理地球的本分农民,想不到到了他这一代,荣宗耀祖像飞奔的火车说来就来了。一个家族的命运、一个农村娃的命运能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我看到了一种作用力,一种时代的作用力。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每读宋词大家柳永的《雨霖铃》,汴京河畔情人惜别的凄苦离愁仿佛历历在目,同时也传递了一个信息,古人的别离,少有不发生在津口!为什么,毕竟横绝江河的舟楫是古代最经济最平民化的交通工具,哪像今天,在轮渡码头之外,送客接站的主要地点已被车站机场所取代,像我家门前的火车站,每天都可能再现朱自清笔下的“背影”。打工的乡亲们,北上南下,更多的是选择火车,快捷、安全、划算。如果有亲朋外出,我大多会掐着时间去送站,但与古人不同的是,同为离别却无离愁,因为火车压缩了地域之间的距离,即使身在合肥或者广州,要回家也像去邻村走亲戚一样朝发夕至。这在古代是不可想象的,山水迢迢,船桨咿呀,说不定此去一别会无期,怎叫人不柔肠寸断。

火车提速是对各项铁路技术的大检阅,我国在2009年4月1日完成第七次大提速后,仅直通旅客列车就新增89对,使客车总数达1551对,全国客运能力增加10.6%,朝发夕至或夕发朝至的列车总数达到360列。火车风驰,时空瘦身,而像风一样快的,不仅仅是火车。

责任编辑:小 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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